2015年3月9日 星期一

Iceberg Theory


a.「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。」「我知道,我」--硿窿硿窿硿窿。那句話你始終沒再說過第二次,但我確實聽清楚了。太陽已降至地平線之下,時軸在此刻這樣清楚,果決撐起所有藍色餘光。六點四十九分,我們在天空中最冷靜的紋理下停止前進,談談那些模糊的分界。


b. 又快到了親密黏膩的季節。K看著我,然後低頭。裝扮出的舒適和空氣中的尷尬,讓時間刻度扭曲像達利的畫。然而,眼角卻是溫暖的。暑氣漸去。我轉頭看著K,K始終直視前方,雙眼保持糊糊的焦。無人的小徑中我們保持一步的距離徐行,一前一後,漸漸縮短至半步,最後,並肩。


c. 刻意擱置已經讓記憶(其實根本不能算吧)只剩單一顏色和輪廓,其餘空白只能自行填補。我們不經意養大的那隻熊,儘管完美但沒有棉花填充。牠活不久了。我們都心知肚明。


d. 突然覺得Y十分奸詐,Y只是需要我的聲音,一個肯定,替她的決定背書。幫她說出可怕的話,分擔一點責任。「咩。」桃莉露出驚恐的表情聽我訴說這件事。桃莉啊,K會不會也經歷過這樣的橋段?那時也有個聲音,那個聲音替K的決定蓋章。然後這份決定,穿過阻隔的物體,送到我眼前。不能再更冷了,那天。我毫無反抗能力,把傷心放進第二個胃,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意識的不停反芻。什麼都是類似甚至相同的,好像事件本身會剽竊或複製一樣。


e. 突然太陽就出現了,但只是裝飾毫無作用。也許是最近的天氣太折磨人,所以給予虛假的安慰。像聖誕樹上頂端閃爍的大星,試圖施捨願景,模仿行星,讓你以為自己被允許許願,以為寒冷的天有那麼點暖。啊今天,只比昨天稍暖一點。


f. 我養了一隻鱷魚,他長得就是一隻普通鱷魚的樣子,肌膚毫不柔軟,牙齒尖銳。我莫名覺得可愛。他還是年幼的模樣,十分活潑好動,弄壞我好幾個紙箱(我也不懂為什麼會拿紙箱裝水當他的棲息地)。他會對我撒嬌,像任何小動物一樣發出嚶嚶喔喔的可憐聲音,不過每當這時,我會驚嚇地看著他。後來,在一個很像夜教的奇怪場所,我的鱷魚不見了,原地僅有一只濕掉的箱子。我似乎不特別難過,只是不斷尋問遇到的人,是否看見我的鱷魚。甚至跑倒垃圾場翻箱倒篋(真的是翻箱)。

過了很久很久,我走在路上,還是習慣四處張望,找著我的鱷魚。


g. 「我喜歡下雨。」一個吞吐、結巴的陌生人跟大家如此分享,「因為所有人都會放慢速度。」現在趨近晚間九點,外頭雨聲盛大並隆重。我看著窗戶上的自己,右手轉著筆,一邊聽進他說的話。窗戶上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斷被沖刷,看久了像浮動的鬼。


h. 瀏覽過大概一千次的晚安與愛,在簡訊和即時通訊中--那是過去。現在,你多麼恰當端裝,像3x3cm的正方形的中心點。你總是等待空氣沉默下來,使用黃金比例對話,規矩地進行語言眼神肢體之重建,避免破綻。於是我終於承認衡量間找不到任何感性的過度,或想像,也拒絕待在直角與任何一種幾何上等待。我決定開始學習整理、拉拖過去,持續越過死線。期待得到預期之外的解。


i. 《遺棄》像緊逼的鬼魅一般再度出現於眼前。

同樣的艷陽午後,遙遠的光線竄過綠葉,把塵埃照成一條莊嚴的道路,布拉格Petrin Park裡的《遺棄》從土裡長出來,像無法被撼動的大樹。玫瑰之中,他們維持懺悔與愛的姿勢,彷彿意圖緩慢呼吸到永恆。妳原諒他嗎?當時,那道光正好在你們雙唇之間,成為極迷人的見證。我願意相信奇蹟。

而今,眼前的《遺棄》是同樣的你們,同樣的姿勢。在空調中,感覺有點冷。假如這是第二次的遺棄,假如,妳還原諒他嗎?從來就沒有奇蹟,只有相信。


j. 夏季濕熱的深夜裡,沒有月光的郊外我一直跑,背著恐慌與黑色的安靜,一直跑。好像因為失去了什麼而憤怒著,因為偌大的憤怒而傷害某個人。我惶恐不安。穿過一片叢林,雜草及腰,我沾得滿身濕氣。我一直跑,直到看見了一面鏡子,鏡子裡的我是另一個人的樣子,我並不認識。地面上一攤血,血泊中有個胚胎,很小,像蝌蚪一樣。我舉起雙手想確認自己的臉,突然聞到腥味,紅色的,鐵鏽般的。接著,我忙亂地想找很重要的人。但我忘記他的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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