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8月18日 星期六

2013前

*某天走在路上,目睹兩隻紅貴賓的邂逅。事情是這樣發生的,一隻頭上綁了粉紅蝴蝶結的被女人牽著,一隻穿著藍色小T恤的被男人牽著。兩隻狗看見彼此都跳了起來,不顧脖子上的項圈拼命跑向對方。女人跟男人相視而笑,在兩隻狗能碰到對方鼻子的距離停下腳步,輕鬆的聊起天。身穿藍色小T恤的紅貴賓吠了兩聲,尾巴直搖。頭上有粉紅蝴蝶結的紅貴賓吠了一聲,然後迅速的轉一圈。我想起《小姐與流氓》,多浪漫單純的愛哪。


*冬天在宿舍的廁所洗手台等冰水慢慢熱了而後洗臉這件事,總讓我想起爸爸。沒外宿的日子,那些大學以前的日子,家裡的熱水器慢熱,爸爸不想我們浪費水,總會事先燒熱水,蓋起來放在一旁。等我們洗臉時,再拿到浴室幫我們倒在臉盆裡,熱氣一上來,身子就暖了。現在想起來,心很暖。


*雨突如其來,逕自襲擊寧靜、蕭瑟的夜晚。不過幾個步伐的距離,雨絲進化成豆粒般的雨珠。大珠小珠敲傘盤,紊亂的節奏聽久了倒又找到一點規律性。這樣的夜……走出宿舍房門對我來說實在需要點勇氣。

我從氣候宜人的地方來,來到這個被風駕馭的星球。它也跟任其它行星同時運轉,冬天尤其濕冷。可我的大衣還在家,我的厚被尚無人替我鋪上,我的飯菜經常是冷的。寒冬裝備無法齊全,靈魂極欲逃出身體。如此單薄的意志力,風一吹,只怕無所遁形,還有甚麼氣力面對相對陌生的此地。晚餐是自己料理的康師傅牛肉麵,熱呼呼蒸氣竄起,鏡片夢幻唯美了起來。我聽見你和妳,吆喝著尚未就座的兩個孩子吃飯:趁熱吃。好的,我終於變得聽話,趁熱吃。一口接著一口,盡情發出聲響如在吃日本拉麵。多美味,我嚐得出妳加幾湯匙的鹽巴。唯一遺憾是蔥太少,但沒關係,我知道妹妹討厭蔥。微辣的燙口的湯喝到最後,已跟冷空氣達溫度平衡。眼前的鏡片結束它們的模糊騙術。鏡片後的眼溫溫熱熱的,啪,啪--高度零點五公分的湯上,激起兩圈漣漪。


*我聽著妳訴說被排擠的情況,不禁悲從中來。這個世界往往不給人丁點機會哪。一次的不圓融就像平紙被折了一痕,它無法被抹平,除非有個極大的沉重的事件,還得是長期的,但也許有掩飾的機會。然而,某些極深的摺痕,縫隙中已夾死他人情緒的粉塵,是怎麼清也清不掉的了。


*他記錯時間,好像不是第一次。我期待的耶舞,我會在上台表演的耶舞,他不能來。沒有太大的期待就不會如此失落,為什麼要記錯時間呢?沉澱後想一想,倒也釋懷了。反正從小到大期待的事情,多半是無果的。無所謂吧。


*人們對遺忘這個動作大多是寬容自己,並且抱持推託態度的。只要兩眼瞪大,臉上堆滿歉意,說出:「啊!對不起我忘了。」多半能得到原諒,不管是勉強的還是真心的。總之這個行為是被允許了。但我始終無法忍受,對我來說,忘記與不重要是畫上等號的。我承諾他人的,我必小心翼翼的記著。但要求他人承諾我的也得如此,大概是奢求。


*連日的陰雨讓人忘記陽光的溫度。今早出大太陽,風冷而大但有太陽就無所謂了。這個時候老師該放學生一天假,我們可以選擇待在宿舍或是外出曬曬自己。待在宿舍可以享用窗戶在光照下閃爍如鑽石,躲開冷風。外出者可解放自己的頭髮,整個人看起來手忙腳亂但雀躍。第二年跟風打交道,依然討厭,但被討厭者必有其可愛之處--例如,讓每個人看起來都像在跟世界抵抗一樣。


*經濟系的室友通識修了韓柳文,明天要期末考,今晚她猛哀嚎,直說:「我學這種沒用的東西幹嘛…」我聽了倒也不覺怎樣,只是開玩笑的跟她說:「所以我在學的都是沒用的東西嗎……」她笑笑的說是。隨後我跟她解釋了一次殿中少監馬君墓誌,翻譯加上小賞析。算是答謝她幫我翻譯一題物理題目(但這不是我的作業)。另外一位經濟系的室友問了我五四遺事想表達什麼,我只粗略說了一下,隨即發現自己上課時太專注導致沒做筆記,結果只說了一些很表面的東西,頓時慚愧了起來。對於喜愛的東西,我竟沒想像中投入。這麼一想,總覺得虛擲了一年的光陰,淡淡的悲傷猛地掃過。


*今天出太陽。但只是裝飾。彷彿是覺得最近的天氣太折磨人似的,於是給一個虛假的安慰。像聖誕樹上頂端閃爍的星星。試圖施捨你一個願景,於是從夜空中任意模仿了一顆星子,讓你以為自己可以許個願,假裝寒冷的天有那麼點暖。風也不屑那個亮黃色的光,全力地呼呼地亂竄,縫隙間聽起來像詭譎的嘲笑。這樣的天,比昨天稍暖一點的天。跟媒體與社會的相處即將走到盡頭,老師讓飲料,食物,表演,送走這學期修這門課的人。


*媽突然打電話給我,另外一邊有弟妹的聲音。那時我正走回宿舍,難得的身體因快走而在新竹的冬夜裡發熱。媽說彰化下雨,晚上挺冷。我竟一時錯覺其實我在彰化而他們在新竹。媽說家裡那台車沒電,大家在妹妹就讀的高中的校門口等待救援。媽說:「全家都被困住了。」弟弟說:「哪有全家。」於是媽打電話給我。宿舍門口前停了一台銀色Nisson小型休旅車,熄了火的。黑暗中幾顆頭影晃動,一個女孩微笑比人先抵達門窗,打開車門,流暢的入座。熱鬧的談話聲偷到縫隙竄出幾句,細細碎碎的團聚歡樂。我多希望那個女孩是我。